道“可笑我梁萧白活了二十年,竟不如一个孩子。难得他有这种念头,很好很好,不枉我九死一生,救他出来。”只觉胸中快慰,纵声大笑。众人见他如此欢喜,都觉不解。
次日天光大亮,梁萧见海中漂浮许多木块,状如房屋檩柱,猜想此处离岸不远,当下叫醒花生,合力将楼船划得势如飞箭。近午时分,遥见迷蒙云雾中,亘了一道长长的暗影。柳莺莺坐在桅杆上当先瞧见,叫道“是陆地呢!”众人出舱瞧见,皆大欢喜。
傍晚时楼船靠岸,众人弃舟登岸,寻找海边村落,哪知连寻两个村子,都只剩下瓦砾残垣。四人心中疑惑,又行数里,终于见到人家,才知此间从属广州,近日发生海啸,沿海村落均遭浩劫。日前那场大风浪竟是一场海啸,众人心有余悸,当晚借宿农家。
次日启程向北,其时大宋已亡,元廷重置州县,出榜安民,百姓劫后返乡,世道渐趋平定。
这一日途径惠州,花晓霜想起一事,对梁萧道“昔年东坡先生在此为官,爱妾朝云染瘴气病殁,香冢在此不远。东坡先生晚岁流离困窘,朝云千里相随,其心不改,是个极有情义的女子,既到惠州,我想顺道拜祭她。”梁萧听了,肃然起敬,拍手应允。柳莺莺却冷笑说“她给人做妾,也值得一拜么……”但见花晓霜神色黯然,转颜笑道,“逗你玩呢,罢了,算我信口胡诌,她有情有义,拜上一拜也无妨。”
众人午间出发。花晓霜一路愁眉不展,柳莺莺却兴致极好,忽而调侃花生,忽而逗弄赵昺,更与梁萧不住斗嘴。朝云墓地处湖畔,四面佳木成荫,一抔孤冢藏于浓荫深处,令人平生凄凉。墓旁有八角小亭一座,久未修葺,早已颓败。众人上前致祭,梁萧敬朝云重情重义,当先拜了一拜,花晓霜随后拜祭,花生与赵昺不明所以,见二人先跪,也随着拜了。只有柳莺莺并不上前,站在一株垂柳下,拈着柳条儿冷眼旁观。
祭拜已定,梁萧招呼花生修葺坟边小亭。花晓霜移步上前,只见亭柱斑驳,依稀可见一副对联,丰腴娴雅,正是东坡手迹。上联为“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”,下联却是“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”。她对此二联,吟诵数遍,念及身世,只觉人生譬如梦幻朝露,离合难料,悲欢易来,一时不由流下泪来。
花生瞅见,大惊小怪地道“晓霜你哭什么?”花晓霜忙拭了泪,岔开话说“花生,你知不知道,这副下联出自佛法,大有来历!《金刚经》里如来说法,曾说‘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’天下佛法,无一出此藩篱。”花生似懂非懂,嘴里嗯嗯,但他胸中不染点尘,既不明白,也就懒得细想。
梁萧默默看着对联,半晌叹道“天下的道理大都相通。若能将武功练到‘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’的境界,当可无敌于天下!花生,你武功出自佛法,若想进步,非得参透这十二个字不可。”花生眉头拧起,更觉糊涂。此时柳莺莺将祭品撤下,笑道“花生,开吃啦……”
花生一拍额头,眉开眼笑,没口子答应“是,是……”撇下他人,一手抓酒,一手拿肉,左起右落,右起左落,转眼工夫,嘴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。柳莺莺瞅了众人一眼,忍住笑道“你们一个说佛法,一个讲武功,都不及我一声吆喝。哼,小和尚听到这个‘吃’字,那才是跑得如露如电,喝得满嘴冒泡,吃得肉不见影,醉得如梦如幻呢!”众人尽皆失笑。
柳莺莺拉过花晓霜,给她拭去泪痕,柔声道“傻丫头,又哭了么?多愁善感,总会伤着身子,既来游玩,就该开开心心,快快活活。”花晓霜点头道“姊姊说得是。我太傻,本不该哭的。”拿起一壶酒,对着壶口就喝,她从不喝酒,只觉入口辛辣,不禁咳嗽起来。柳莺莺给她捶背,皱眉道“你不学别人,却来学花生?”
花晓霜咳了两声,靠在柳莺莺肩上,又饮两口,她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