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好匆匆挂断视频,约好改日再聊。
自从有记忆以来,佟童第一次跟奶奶“见面”,很快就结束了。
在此之前,“奶奶”一直都是个很模糊的形象。妈妈说,老人家的人生就是一部现实版的《活着》,所以,她经常愣愣地盯着某个地方发呆,动不动就掉眼泪。她并不喜欢苏子珊这个儿媳妇,但是也没有表示反对,她只希望儿子过得快乐。顾乐鸣又说,姥姥做饭好吃,做得一手好针线,而且一刻都闲不住。这几年她几乎卧病在床,出门散步都得坐着轮椅。即便如此,她的手还是停不下来,经常给家人织毛衣围巾什么的。
直到跟奶奶通完电话,奶奶的形象才渐渐立体起来——她只是一个受尽苦难的老太太,还是一个普通的母亲。她爱儿孙,远远超过爱她自己。
“等姥姥把证件寄过来,你就把手续给办了吧!这么多年了,那些房产也该有个交代了。”
“不着急……你们都这么催我,好像我认亲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房子似地。”
顾乐鸣笑了笑,说道:“我在银行工作,我妈是个会计师,所以我们都对财产格外敏感。奶奶的遗产有了着落,我们也就放心了。”
有这样光明磊落的亲戚,佟童就只有感恩的份了。他先让表姐吃饭,等吃完了之后,他们一起去看看曾海明。
顾乐鸣急忙否认,她并不着急。即便佟童不像郝梦媛那样精通“读心术”,也能轻松读懂表姐的心思。她越是拒绝,内心就越期待。同时,只要不去看他,顾乐鸣就能自欺欺人——没事的,或许,他还没死。
佟童请她在附近一个很有名的海鲜酒店吃饭,尽管手头并不宽裕,但是他不能怠慢远道而来的表姐,所以他点的菜都不便宜。顾乐鸣只动了几筷子,其他时间都在不停地跟苏子珊聊天。聊到了《刺芒》的倒闭,乔木的出国,吴海兰的创业,当然,还有佟童的出生,以及舒云开的死亡。顾乐鸣不停地说“真不容易”,话题兜兜转转,却一直避开了曾海明。
苏子珊心一横,说道:“海明帮了我们很多忙,也是我们的好朋友。但是他死了之后,很少有人惦记着他,恐怕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……可是你千里迢迢,专门过来看望他,我很感动。”
“啊~我跟他关系最好嘛!虽然,我们俩很快就分开了,也没有承诺什么的,我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想过他,就是听佟童说起了,我就想顺路过来看看。”
口是心非。
但是苏子珊没有点破,而是微笑颔首,喝着自己的汤。
要出发去陵园了,顾乐鸣先是说自己衣服颜色太鲜艳了,非要去酒店换了一身黑外套;快要上车了,她又说应该买一束花。佟童只能带她去花店,以为她会买白色的菊花之类素雅的花,没想到顾乐鸣在花店里磨蹭了半天,最后买了一束颜色非常温柔的粉玫瑰。
在包装的时候,花店老板娘笑道:“你这么浪漫,你的爱人真是太有福气了。”
顾乐鸣瞬间泪如雨下。
佟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,只顾开车。为了让气氛不那么沉闷,他打开了电台。电台里正在播放着一首老歌《恋曲1990》。
那天的阳光非常温暖,春风也暖洋洋的。行走在这样的季节里,会让人联想到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。顾乐鸣红着眼圈,旁若无人地跟着哼起了歌。
“苍茫茫的天涯路,是你的飘泊。
寻寻觅觅长相守,是我的脚步。”
原来顾乐鸣唱歌那么好听。
佟童不想打扰她,但是不由自主地问道:“姐,你专门学过唱歌?”
“那倒没有,不过,我从小到大都是学校合唱团的。”
“这首歌我听着耳熟,但是我不知道它的名字,原来是属于你们那个时代的。”
“嗯,你师父给我听过的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