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如筛糠,并没有要停的意思。
天公如此不美,茶楼酒肆自然也门可罗雀。
要说兰州府内最具名号的酒家,当是西大街上的一笑楼。
每逢节假或是休沐,一笑楼都会开办宴席,菜肴打折,酒食比平日里要便宜许多。
今天不是节日,但一笑楼打折了。
所以落雪纷纷的日子,一笑楼里仍旧人声鼎沸。
风吹柳花满店香,吴姬压酒唤客尝。
掌柜方员外身披裘袄站在大门的房檐下,四十五度抬望着天空,大圆脸上五官不时挤在一起,复又展开,然后又挤在一起……
似乎在笑,又似乎笑得稀碎。
若大郎真被仙门选中,我方家岂非就出了一个仙师?这兰州城内,不,就算在整个大唐,都会备受尊崇;
可是,某老来得子,大郎是方家一根独苗苗,某这一身家业该找谁继承?
也罢,儿孙自有儿孙福,钱财俗物如何抵得上我儿长命好几百岁,既当了仙师,想来要那些阿堵物也无甚作用。
也许,待大郎入了仙门,能寻了仙方于某……
这富家翁富家女就由他弟弟妹妹来做,也是美得很……
流风扬雪,大朵大朵的白绒花在灰色的天空中四下飘舞,街道上悄然无声,与酒楼内的嘈杂仿若两个世界。
店内伙计眼见自家掌柜浴雪沉思,霸气四溢,识趣儿地端来一碗热茶。
“老爷,外边儿冷,您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。”
方员外回过神来,微笑接过,碗盖一掀,轻抹一圈儿,正要张口说话,余光却瞥见南街的雪幕深处缓缓行来一高一矮两个黑影。
越行越近,黑影便越加清晰,待到看清,来人已行至酒楼门前。
主仆二人的嘴张得溜圆。
神仙!
来人是一老一小两名道人,皆穿有些单薄破旧的灰色道袍。
雪花似乎长了眼睛,在他们身周半尺处便落不进去,好像有一个椭圆的无形罩子,将二人包围,甚为奇特。
老人鹤发童颜,须眉皆白,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鼓;小孩儿六七岁的模样,梳着两个冲天小辫儿,脸蛋粉扑扑儿的十分可人,小手中握着一根雕花鼓槌。
老人面带微笑,站定在前,不发一言,身侧的小孩儿一脸苦大仇深,小嘴儿一歪,低声嘀咕:“都一样,真没见识。”
老人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顶,小孩儿便轻哼一声,不再说话。
方员外定了定神,把茶碗递给惊呆了的伙计:“刘二,你自去忙活罢。”
待伙计一步三回头的走后,才又对着老人行礼:“不知老神仙驾到,这几日正逢方某家喜,来者是客,我给二位加上一桌,以驱风寒。”
老人笑意更浓:“先生有礼,这番可巧了,贫道本不为吃喝而来,乃是途径宝地,远观此处红云冲天,定有妙事,是以携小徒不请自来。
“现下既知先生家中有喜,也好,我便和徒儿为先生唱上一首小曲儿,以为贺礼。”
小孩儿后撤一步,躲在老人身后,暗暗捂脸。
‘又来这套,这番说辞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遍了,还不是为了混吃混喝,真羞……’
神仙唱曲儿?
方员外喜不自胜,连忙道:“怎敢劳老神仙……既如此,荣幸之至,荣幸之至。老神仙请!”
二人跟着他身后进入门内,大堂正中便是一个架高半尺的舞台,其上胡姬随着琴声轻舞,曼妙非凡。
引人注目的是挑高的厅梁上有一个桌面大小、用五彩薄绸和琉璃拼装而成的圆球,内部燃着一根硕大的蜡烛,圆球似乎被机括带动,自动旋转,俨然一个大大的灯球,灯球旋转,映得厅堂色彩斑斓,闪耀夺目。
舞台四周是用轻纱围起的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