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府,照旧自称英国公府侍卫进的门。
只是杜老八这样的身份,没必要带到沈理、沈瑾面前,依旧是沈瑞同沈全、沈涟去见了他。
小花厅里,杜老八唾沫星子横飞讲完都察院门前发生的一幕,颇有些不满道“某先前就说,让那老猪狗不能再言语算了,偏几位爷心善。如今怎样?满城谣言。对付这等货色,可是半点心慈不得。”
沈全咬牙道“这老虔婆,真真是恶毒。——也真狠得下心。”
贺老太太若是不闹吞金这一出,贺家这案子没两天也就不新鲜,没人会再提起了。
而她这般一闹,街头巷尾都要当作奇闻来谈,说话间不免就带出贺家的事情来,天长日久,谁知道真相到底怎样?
便是罪大恶极也能变得冤深似海了。
沈瑞缓缓道“这件事,沈家不会有太大麻烦,沈家原是苦主,再怎样造谣也绕不过去。但却是会影响我的恩师王守仁王大人的声誉。”
王守仁的封赏,朝上还没争吵出个结果来。
这种时候,若是坊间舆论对王守仁不利,朝中大佬便又有借口拒绝给王守仁应得的待遇了。
但是贺老太太这招委实……太横了些,谁又能与一个死人争短长。
杜老八抻了抻满脸虬髯,斜眼瞅了瞅三人,道“继续到处说都是张公公主审的案子?”
沈瑞摇了摇头,这会儿再提张永已经意义不大了,贺家已倒,就算刘瑾要拿张永审案做文章,也没有人能再为证。
没有威胁,张永便不会费心外头的动静。
且若总是攀扯张永,一旦惹恼了他,再调查一下谣言的出处,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。
“就说说这个案子,”最终沈瑞道,“说些百姓想听的,敢于吞金的贺老太太是什么人,他的儿子都做过什么。说说松江先前如何,现下如何。”
杜老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,笑得金牙闪闪,“某家懂了。二公子放心。”
这一话题说毕,杜老八转而又笑道“听说二公子的产业收回来了,真是可喜可贺。”
沈瑞不动声色笑道“老杜你倒是好快的耳报神。”
杜老八打哈哈一笑,“咱们这种街面上吃饭的,要的就是消息快。”但他并没有如上次一般,把要松江棉布专营的生意拿出来谈谈。
却是道“好似张二公子未来岳家武靖伯府上也有不少布庄产业。”
沈瑞一愣,他现下虽和张会关系不错,也知道张会订了武靖伯家的嫡幼女,大约夏秋便能成亲,却哪里有闲心理会过武靖伯家有什么产业。
杜老八既然这么说……想来,那是世孙是试探出他不会与杜老八这样的人合伙做买卖,准备让武靖伯家来合伙?
沈瑞微微眯了下眼,随即笑道“这却不曾听说。他日倒要与张二哥讨教讨教生意经。”
都是明白人,杜老八见他懂了,便也不多说,笑嘻嘻又岔开话题,扯东扯西又问了问车马行的细节,才领了沈家的大红封,道了喜而去。
待押解一众人犯赴流放之地那日,沈涟与沈理早早等在城南郊外长亭处。
押送的官差因与沈涟相熟,拿了他不少好处,对沈珠沈琭倒也照顾,见着沈涟便毫无顾忌笑道“只这一会儿委屈两位带枷,待会儿上路走一段,便去了枷的。”
沈涟忙陪着笑,手腕翻转,就有银票落进官差袖袋里,“大冷天的,兄弟们喝杯热茶,暖暖手。”
官差笑眯眯道“沈爷客气,令侄交给我们就放心吧。”
再看那俩侄子,早已没了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样貌,两身囚衣裹着两个野人一般,头发胡子皆是乱乱糟糟。
沈珠瞧见了沈涟,早就想过去了哭求,但这些日子牢饭吃得老实了许多,一直偷偷觑着官差的脸色,不敢乱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