举起右手,向大家长久地敬军礼。
大家被深深地感动了。在那一时刻,大家忽然觉得,他们所受的一切苦和累,都是不值一提的了。
副司令员问“哪位是刘迈克同志?”
刘迈克局促地站了起来。
“谢谢你,谢谢你向兵团总部反映了情况。”副司令员又向刘迈克敬军礼……
第二天起,各个连队的大喇叭里就不再听得到马团长朗读“最高指示”了。生活中忽然缺少了这种声音,人们也似乎并不觉得怎样寂寞。第三天,一辆兄弟团的卡车开上山,车上满载一袋袋面粉和蔬菜。公路中段,半山腰,要开凿出一个山洞,做战备油库。代替了镐头。两人一组,轮番爆炸。不知曹铁强是不是有意的,将刘迈克和小瓦匠分在一组。排长这样分了,小瓦匠只好服从,不过心里挺别扭。下班前最后一次爆炸,点了七炮,响了六炮。两人在山洞外等了许久,第七炮还没响。“我去看看。”刘迈克钻进了山洞。山洞里,烟雾刚消散出去,但还弥漫着味。刘迈克找到第七个炮眼的位置,见炮眼被炸下的乱石埋住了。
小瓦匠也跟进了山洞,冒冒失失地搬起一块埋住炮眼的大石头。已经燃烧掉一截的,被乱石之间锐利的棱角切压住了,但并没完全死灭。小瓦匠刚搬起那块石头,它又嗤地冒烟了。
“危险!”刘迈克大叫一声。小瓦匠扔下石头,拔腿就朝洞外跑,被另一块石头绊倒。他发蒙了,不立刻爬起,反而闭上眼睛,双手捂着耳朵,身子贴地不动。小瓦匠不知自己在地上趴了多久,却没听到爆炸声。他睁开双目,见刘迈克扑在炮眼上,口中咬着。小瓦匠赶紧跳起来,小心地抠出,拔下了。刘迈克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,他浑身瘫软,再也没有一点力量站起来了。他脸色苍白,头,一下子抵在乱石堆。小瓦匠也一屁股坐在地上,怔怔地看着刘迈克。过了许久,他才慢慢站起,去扶刘迈克。刘迈克从口中吐掉,看了小瓦匠一眼,说“这件事你告诉任何一个人,我就揍你!”一出山洞,刘迈克的双唇和半边脸肿了起来。小瓦匠扶着他回到帐篷,大家见状围住了他们,七言八语地询问。刘迈克不理睬众人,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铺位前,将身子沉重地仰面躺倒,扯下枕巾盖上了自己的脸。小瓦匠呆立了一会儿,转身跑出帐篷去找卫生员。卫生员跟在小瓦匠身后赶来,从刘迈克脸上掀开枕巾,倒吸了一口冷气。“被烧的?”卫生员的脸转向了小瓦匠,“怎么搞的?怎么……会烧到嘴?”“我……”小瓦匠不知如何回答是好。刘迈克瞪着小瓦匠,他脸上冷汗淋漓,眉头拧在一起。曹铁强走进帐篷,走到刘迈克铺位前,俯下身看着刘迈克。刘迈克在他的注视下,又用枕巾盖上了自己的脸。曹铁强抓住小瓦匠的一只手,扯着小瓦匠走到帐篷外。“说!”小瓦匠哇地一声哭了。他心中是多么羞惭啊!扑在炮眼上的应该是他,受伤的应该是他,掩护别人的应该是他,应该是他小瓦匠!他不是对自己那么自信过,在危险的时候,自己肯定会表现得像个英雄人物吗?他不是曾经希望过生活为自己创造一次这样的时刻,让自己有机会表现出英雄的行为吗?他不是曾经对自己说过许多不怕死的话吗?这类豪言壮语不是都工整地写在自己的日记上了吗?他不是曾经那么神往地想象过,假如某一天自己英勇壮烈地牺牲了,他小瓦匠的日记,也会像张勇、金训华等烈士的日记一样,被千百万知识青年满怀敬意地去读吗?这种想象曾给他带来过多少不被人知的安慰!
小瓦匠啊小瓦匠,这个常常受到别人揶揄和奚落的弱者,这个在现实中常常对自身的价值产生悲哀的心灵苦闷孤寂的人儿,仅仅是靠着这样一种对英雄人物和英雄行为的想象,才能够在心理上获得一点点和别人平等的自我意识啊!
可是今天,连这一点点稳定自己心理天平的虚幻而又真实的东西,他都丧失了。他的整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