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替你彻底搓搓泥呢!”我只好脱。但是没脱裤衩。她说“小小孩儿,你还害羞吗?”
我说“我不害羞呀。”
她说“真的?”我说“真的!”她就一下子将我的裤衩扯到了脚腕儿。我简直害羞得没法儿,恨不能遁入地下。“转过身去。”我乖乖地转过身。“双手撑着柱子。”我乖乖地双手撑着柱子。“你还说你回家洗!你还说自己洗!瞧瞧,瞧瞧,你自己能搓到后背吗?你真是个脏孩子,不搓,能算洗了一次吗?”她从我身上搓下了“成绩”。“转过身来。”我乖乖地服从命令。“站稳。““……””抬起胳膊……双手放在我肩上。”我乖乖地将双手放在她肩上。那一时刻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比她的小姑还肃穆。而我感到自己变得像一具石头人一样全身僵硬。我闭上了眼睛。我只能闭上眼睛。如果不,我不知自己的目光该看哪儿。看哪儿我都觉得不对。也许只有看着她的脸是最自然的。但她的脸是我当时感到最不该看的。我真的想逃……
她用毛巾包住的手,搓我的肩胛窝儿,搓我的胸,搓我的肋。她搓的都是我怕痒的地方。我强忍着,忍着,终于忍不住,哈哈笑着跳开了。
“你!”
“你搓痒我了嘛!”
她也忍俊不禁了。
她将毛巾往我肩上一搭,嗔道“我又不真是你姐,我不干了!吃力不讨好儿。你自己搓吧,要冲的时候叫我一声儿。”她背对我,坐到栏杆上去了。我也转身,背对她。尽管完全多此一举。一只蜜蜂飞入葡萄架,寻找不到出口,嗡嗡地着急。“姐,我搓好了!”话一出口,我后悔莫及。我惊讶于自己把一个“姐”字叫得那么自然,仿佛我每日里叫过无数遍。她缓缓地缓缓地回首一顾。我赶紧用毛巾遮我最害羞的部位。我看出她的惊讶一点儿也不逊于我。“我……我本想叫你……叫你小晶姐姐来着……”我讷讷地说。依我童稚的逻辑想来,叫“小晶姐姐”,是礼貌、是亲近,是任何一个女孩儿家不论乐意或不乐意,都满不在乎地认可的。而叫“姐”,只叫一个“姐”字,则是郑重得多的一件事了。如果她们不乐意不认可,她们是有正当的理由发脾气的。
对我的嗫嚅之词,她的表情毫无反应。她只是开始默默地用木瓢舀水从头到脚地浇我。最后她开口说“闭上眼睛闭上嘴。”她端起盆,将剩下的水都浇在我身上。“好了,你自己擦吧。”她说着,从地上捡起我的湿裤衩,连同我脏了的队服卷在一块儿,离开了。我问“那我穿什么呀?”她一指栏杆,上面搭着一套衣服。我只好穿上。那是一套从未被穿过的新衣服。肯定是她哪一个弟弟的。我穿着很合身。她站在一簇“扫帚梅”花前,见我怯怯地走过去,盯着我,问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我说“我叫错了。我再也不那么叫了。”她说“我没问你对错。我只问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我说“叫你‘姐’了……”
“你喜欢叫我‘姐’?”
“喜欢。”“要是有一天,你听了别人的什么话,不这么叫我了,我该怎么惩罚你呢?”“那……你就恨我!”“只恨你就行了?”“我也恨我!”“还不行。”她摇摇头。“可是我不会因为听了别人的什么话就……”“你会的!你肯定会的!”不知为什么,她显得那么不信任我。“我不会!”我嚷了起来。“那,你以后就叫吧。”“姐!”她笑了。但那分明是一种苦笑。看见一个女孩儿家苦笑,一个像我这样年龄的男孩子也准会为之伤感的。苦笑有时比哭泣还能触痛人的心灵。
“没有谁高兴和我们家的人主动来往。没有哪一个男孩儿高兴叫我‘姐’,除了我的两个弟弟。你会对我,也对我们家的人变心的。反正你会的。”
“我不会。我发誓我不会。我……”我抽泣了。我从未被人如此不信任过。而这样一种固执的不信任,竟又是当面表示的。我受不了这个。我觉得被严重伤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