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远的,她望向了他,画中人的眉眼流转,鲜妍灵动的叫人挪不开视线。
经书上说因缘际会,万数无常,容衍陡然冒出一个荒唐念头,经年前长驱千里,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相遇。
渺渺雪原上响起清越钟声,越过层层冰碛,这一场无望的暗茫跋涉,终于迎来尽头的天光。
容衍觉出心绪的摇动,确是只看了一眼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,见过一面,便再不能满足于纸上那个不能说话不能笑的祝筝。
画虎画皮难画骨,书房里日夜看顾的画像到底呆板了几分,世上即使有神仙笔墨,也不堪描摹一颦一笑之间的动人心弦。
由奢入俭难,他开始“无心”制造偶遇,在曾经鲜少参与的集会和宫宴上频频露面,远望一眼伊人衣影。
可惜祝筝不常出席,又常常提前离开,十有八九是一场空等。
唯有一次最近,苏东陵的百花节上,她留下扮了杏仙,穿着广袖的衣裙落在人群后面,容衍隔着一丛花影,拿出佩箫,吹了一曲凤求凰。
箫声切切漫漫,花影一侧,伊人驻足,似乎在对躲在暗处的吹箫人好奇。
容衍站着,一动不动,她欲进前时,忽地被旁人招呼了一声,匆匆离开了。
容衍望着她的背影,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,或是别的什么,在胸膛里鼓胀胀的回荡,叫他觉出一种涩意。
此时的他已经学会了谋权谋道,驾轻就熟,想得到什么,不是难事。
唯独祝筝,他没有过任何打算。
玩弄权术,不啻于与虎谋皮。
自己的结局早已心中有数,从未想过能有全身而退的一天。
她与他不相识最好,他应该永远站在她不曾知晓的地方,一生遥望足矣。
只是世有转机,教人预料不及。
听闻水榭诗会生了变故,容衍赶了过去,安逢雪一柱熏香把温泊秋弄睡了过去,拖着他换了间房。
月色如洗,烛泪低垂。
容衍端坐在榻边,仔细凝着眼前人的眉眼,有些失神,低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。
“祝筝。”
她醉眼朦胧地看着他,弱弱应了,“嗯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,短短的一声,叫人心神不宁。
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,近到她侧脸的影子落在他脸上,近到她颊上淡淡的红痣清晰可见,近到他心中鼓声阵阵,曾经的自抑自牧逐失序成噪噪鼓点。
祝筝身上酒气浅淡,却醉的厉害,容衍扶着她安置在榻上,她软绵绵地往后仰,整个人靠在他身上,温热的吐息扑在他颈间,像被柔软的藤蔓紧紧缠绕。
他想同她说说话,他知道很多故事,关于她的,三天三夜也说不完。
可下一句久久未曾响起。
即使容衍再自欺欺人,也有骗不过自己的时候,他不止一次想过她的模样,想过与她相见的光景,从年少深沉的梦里开始,光是第一句要说什么,都设想过无数种可能。
只是没有一种,是她这样倚在他胸膛上,一双手扯烂了他的领口。
容衍一边制着祝筝乱摸乱抓的手,一边喂她喝水解酒,脸色肃正地在心里想着,也许应该先告诉她他是谁,告诉她他为何会来这里……
……还有那些繁杂迤逦的心思,应该先说哪一句,才不至于让她觉出古怪与唐突。
他静了许久,忖了许久,最后却一句也没说出口。
因在容衍思索的间隙,祝筝兀然将他扑倒在了榻上,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唇。
筝箫误:重生之错惹清冷太傅